没消多久,瓦西里神父已经明白了,那些把同一真理像讲给上帝本人听那样讲给他听的人,对于他们自己生活的真理却并不了然。在他们数以千计的渺小的、不相一致的、相互敌对的真理后面,影影绰绰地露出一个巨大的、主宰切的真理的模糊轮廓。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真理,都企待着这个真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这个真理—这个关于上帝、关于人类、关于人生的神秘莫测的命运的巨大真理。



基督城见闻


大概是因为天空中阴影正和云翳拉着脸争吵到底要不要下雨,这座房屋不超过三层的矮小城镇像极了年纪尚轻的嬉皮士版柏林。

这里几乎没有人,大概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两次地震。你看不清路边人们的脸,只记得那是一张张只有深灰色的凹凸平面,他们都非常寡言,脚步轻快而严肃,像是赶路的幽灵,他们看人的表情都是带着些许空洞的平淡蔑视,像是骨子里的贵族,嗤笑着我们这些实在得一塌糊涂的存在,动作轻盈而庄重。

这里的东西都僵直地怂着肩膀,像是被套进了西装的拘谨乡绅。路边的墨绿色灯柱傲慢而揶揄地审视着我们这些身上的颜色一点也不够“高级灰”的旅客,比如我,那时我脚底的橙黄色正在雀跃着挽紧耳机里音乐的袖口跳着舞,拙劣而兴奋。那栋只剩正面有油漆的土砖楼是着酒红色丝绸上衣的麻布裙女士,尴尬地低头看着裙边,像极了眼睛的绿色玻璃窗里透着这里特有的黯淡悲伤。她也闲置着,和所有这里的建筑一样。里面摆满了地震时的物品,再没移动过。那些沾满了灰尘的窗户里阳光眼神阴郁而好奇地向外伸长脖颈努力张望,遂把那些颜色鲜亮得不像话的涂鸦照得通透。

是的,这里几乎所有的建筑都闲置着,路上依旧是无数瓦砾和碎石,踩在脚底吱嘎作响,无数地面闲置着,空旷灰沙地的稀疏毛发(枯草)忧郁地迎着风抖动。只有基督城的幽灵们可以悄无声息地行走在上面,还有颜色。无数的颜色。无数不像话地和黑着脸的道路和建筑不合的涂鸦成片炸裂在墙上,一路留下痕迹,颜色们像是跑酷的青年,手脚并用,麻利地穿梭于市井中。

我脚底的橙黄色仿佛受到了鼓舞,风也似的拽着我东奔西走,我有些嗔怒,但更多地沉浸在这座死城的奇妙之中。

你见不到居民,也见不到艺术家,你只能在街上看到修路的工人,身着刺眼的明黄色背心,像是苍蝇一样聚集在建筑的尸体旁,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既然地震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没完成翻修。店铺上的招牌被地震扯出一道狭长的口子,现在正自嘲一样咧嘴斜躺在上面。教堂周围聚集了无数碎裂的巨大石块,圣像被铁丝网围剿,表情悲伤而怜悯。树木都已谢顶,体重超标的鸟儿团在枝头,有不少大概十分重要的建筑被后来筑起的钢筋支撑着,像是伸出爪子的巨大铁蜘蛛,从充满了曲线、精雕细琢的墙内部漆黑而瘦削的肋骨(房梁)中伸出了又直又长的坚固爪子。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耶稣受难图叻。

也有一些建筑完好无损,颓唐地坐落在街边,肩头发梢布满灰尘和鸟屎,在他们下方不放心地伫立着几个集装箱支撑受力点,他们翘脚不耐烦地看着落叶在脚边翻卷。这里树很多。不知从何而来的肥硕海鸥在落叶边飞来飞去,翅下的落叶像是波涛般微微浮动,这算是他们悼念家乡的仪式吗?

寒冷像是牛仔一样甩着套索追逐呼啸的风,然后毫不留情和我们撞个正着。公园里连草木都提不精神绿油油地笑脸迎人,两个幽灵正抱着等人大的国际象棋互相切磋,时不时停下扯扯家常。宣传画上恶俗的紫红色呈对称状盛放开来,正对着坍塌教堂里的巨大豁口。

或许这样的教堂比较能令人赞叹?反正没人想要修缮它们。

ps:第一站是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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