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单纯的个人记录，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创作，没兴趣可以略过

  墨尔本的美术馆和纽约的MoMA合作，展出一大批MoMA里的代表性现代艺术品，声称这一合作百年一遇，我刚好碰上考完试，就买了票进去凑热闹。

  进去之前我自然非常雀跃，早就知道很多我喜欢的艺术家会展出，但具体的展出作品并没有在宣传里写清楚，我早该知道这里面会出幺蛾子，但是能怎么办，就算知道了我也得去。一进到展览区里面人声鼎沸我就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我以为是因为刚进展厅，加上毕竟是公众假日。带小孩来的，老头老太来散心的，男女朋友进来自拍的，对着墙上放映的实验电影拍ins小视频的，甚至还有互相推搡着又突然爆发高笑的女孩，不胜枚举。我难以想象这里的主角是艺术，某种程度上也确实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剥离开艺术：没有后面那些展品，他们的家庭活动和自拍都将没有意义，但难道这些事情从一开始不就是毫无意义的吗？不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能成立的吗？说是白色方块式的展馆是对展出的枷锁，因为其带来的疏离感和绝对的权威感是危险的，照我来看，当代人甚至迟钝到仅仅是白色方块都不足以把他们从泛滥的生活和表达中拖拽出来。

  我不是来这里观察人类然后对早就人尽皆知的大众对艺术的怠慢假装痛心疾首的，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可以说就是切身感受我喜欢的画家们的作品，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我说服自己站到Mark Rothko的画前面，他的画作是典型的那种不亲身站在它面前就没有意义的类型，我这二十块钱的票价起码十块钱是为了进来看它，我站在那张巨大的画作面前，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Rothko在那张画里把巨大的黑色块摆在一般人都需要稍稍仰头看着的地方，我看着那块发紫的黑色，耳边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宝宝你看，这张像不像你的画？”“装腔作势，这能有什么意义，几个两米高的色块？”“他想表达什么？他到底要说什么？你也不知道？好吧。”

  我一点都不愤怒，也不难过，我只是茫然地看着那块偌大的黑色，我从中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我就站在那里和它凝视了很久，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我一度以为是因为我太激动了，因为身边太吵了，所以我没能有任何感受，我指望自己能感到哪怕一点点他本人要传达的情绪，但是我没能，我也没信心在寂静中，只剩我一个人站在白色方块中我就能感受到他要说的东西。看啊，像进来就只是为了“熏陶”孩子的家长，像进来就是为了自拍的人，像进来就是为了嘲笑的人，我进来就是为了膜拜，我带着明确的目的和已经成型的理解进来了，我又在什么层面上和他们不同呢？

  那块黑色真的很美啊，我到最后也只有这样的想法，像黑色的太阳那样悬在我头上，缓缓地发冷。

  我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我看到了很多电子版里色差严重的画作，发现Edward Hopper的加油站里红色那么鲜亮，漏出门窗的光和裤子上被光照亮的一角蓝色那么尖锐又轮廓分明，看到马路尽头的黑色雾蒙蒙地凝成一团。我一直以为他的选色都是雾蒙蒙的那种，实在是大错特错到了想要道歉的程度。还有Andy Warhol，果然还是亲身去看看比较震撼，用亮到几乎不适的廉价颜色一次又一次印出玛丽莲的巨大头像，站在它面前和在电脑上看还是区别挺大。总之还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各式各样的感觉，还是不一一列举了，也没有什么好说。

  当我以为我终于进入状态了之后我走到了出口，结果迎面就是一间纪念品商店，然后另外一半展馆是在完全穿过纪念品店的地方，说没有恼怒绝对是假的，就这点距离，为什么不能把展馆合并在一起，非要插入个商店？真能差你那两个银子了不成？但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买了几张明信片寄给友人（我才想起来今天忘记去寄，现在邮局已经关门，哎），还看中了一个马克杯，上面用简单的滑稽小笑脸代表了各个画家：达芬奇是有长卷发的笑脸，莫奈是用点点组成的笑脸，Rothko是方形的笑脸之类，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概括，蠢得很可爱，上面还用大字写了：History of art. 我看到这行话的时候沉默了，我买这个杯子是想说明什么吗？说明我看得懂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说明我了解艺术史？那些画家的卓越是仅仅这一个马克杯可以代表的吗？这调侃真的毫无恶意和贬损吗？对贬损的如此敏感，到底是对他们的维护还是真正的贬损？

  最后我说服了自己：看着很可爱啊，仅此而已，我也刚好摔了个马克杯。

ps：还有个很有趣的事情，在纪念品店看到MoMA出了一本影集，专门拍四四方方白色展馆里没有艺术品或还未挂上艺术品的角落，其实white cube effect一直贬义居多，不少艺术家用尽办法破坏展馆里的white cube，但MoMA这样理直气壮地出了一整本拍这白方块之美的影集，该说是装傻呢还是挑衅呢，总之有点可爱。

pps：希望有家长要带孩子去艺术馆，不管是不是现代艺术馆都先带孩子一起做好功课，父母孩子一起最粗泛地了解一下，不然这些熏陶将鸟用没有，对孩子来说只是除去学校之外又一段难熬的无趣时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