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消多久,瓦西里神父已经明白了,那些把同一真理像讲给上帝本人听那样讲给他听的人,对于他们自己生活的真理却并不了然。在他们数以千计的渺小的、不相一致的、相互敌对的真理后面,影影绰绰地露出一个巨大的、主宰切的真理的模糊轮廓。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真理,都企待着这个真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这个真理—这个关于上帝、关于人类、关于人生的神秘莫测的命运的巨大真理。

  “我害怕有人询问我生的意义和受苦的意义,哪怕我能熟练地用教本里的字眼,以基督的名义滴水不漏地回答这些事情,我也依旧害怕解答它们。我怎么胆敢对着一个活生生的,因为痛苦而无尽地孤独着的人说,你的痛苦是为了崇高的目的和目前尚不可及的幸福呢?可我一次又一次地说了出来,一次又一次这样指引着人,却连自己都不知道道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们其实不会因为我的话造成任何动摇,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我只是推了他们一把,但万一这是在通往地狱的路上呢?万一在千百年后,无数的人同意了他的人生真的只是单纯又毫无意义的悲剧,尽早解脱是唯一的办法,万一他真的没有说出自己痛苦的千万分之一呢?万一这世界本身就是炼狱,万一我只是被我的愚蠢和前人的愚蠢给轻易引导的傻瓜,而我也毫不犹豫地成为了加害者呢?”

  “但万一他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很想活下去呢,万一他真的下一秒就能迎来转机呢?或许这世界真的没有这样糟糕,我也不知道啊,每天的新闻里写满了令人焦躁的内容。或许某处爱着他关心这他的人只是没能开口也没能伸出手,而这手和这语句真的能支持他呢?万一其实这世界真的风和日丽,我们只是因为太过脆弱而无尽地痛苦着,或许活着本身就是由断续的痛苦组成呢?如果这时候我真的告诉他有的事情不可能迎来转机,他又刚好出于绝望和天真的信任而把这当做可以放弃的信号呢?我狭隘地活着,我的人生没有遇到过难以逾越的障碍,但如果这是出于愚昧和麻木呢?如果他真的只是太过敏感和善良,因而赤诚地痛苦呢?”

  “每当我和一个人这样说过,我都像是掐死过一个自己,无论事实到底如何,无论到底哪个我是正确的,我都毫无疑问成为了加害者,于是我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身后地板上乖顺地躺着的影子了。”

  奥洛夫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串话之后只是又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太阳还未升起的漆黑大海大声笑出来,“喝多了,你瞧我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始终没有去看卢卡斯的眼睛。

  卢卡斯也垂着视线,没有去看奥洛夫的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拍拍身边人的后脑勺:“明天早上睡醒就会好很多,你太亢奋了,晚上也不适合思考这种事情,回去吧,海风怪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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