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消多久,瓦西里神父已经明白了,那些把同一真理像讲给上帝本人听那样讲给他听的人,对于他们自己生活的真理却并不了然。在他们数以千计的渺小的、不相一致的、相互敌对的真理后面,影影绰绰地露出一个巨大的、主宰切的真理的模糊轮廓。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真理,都企待着这个真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这个真理—这个关于上帝、关于人类、关于人生的神秘莫测的命运的巨大真理。

在电车上往外看的时候顺带着就会胡思乱想,看着在蓝色天光下停住的列车,列车身折射着的黄色灯光在湿润的水泥地上忽闪,空气湿冷得很舒适,我突然告诉自己“如果写都市夜景的话说不定重点不是光的颜色而是光的闪烁吧”,接着试着设想到底要怎么形容这种蓝色才不会显得恶俗,所有的蓝色都已经和忧郁关联,都被强行地赋予了难以剥离的意象,虽然这就是文学运转的一部分,但我还是为此感到不平:我想描述这种蓝色,想以没有任何人描述过的方式描述它,将它据为己有。然后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这句话:“诗性是现实的母体,诗性的影子在现实中随处可见,破碎地被融化进现实,但现实又的确是对诗性报复性地不断反叛着。”但这个因果关系不对,应该是倒过来,诗性在边反抗边吸纳着现实才对,但明显前者的表述比较特别,将这种逻辑倒置所创造的韵律确实是很有趣,但这样的倒置有意义吗?我以相反的表达方式讲出这句话,这句话的意义是否就被“说出话”这个想法给削弱了?而且我说这句话,它什么都没有讲,其实是空洞的,扔下任何石头都能传来回音的,无意义的文字的井,它没有表达任何事情,没有展现任何意义,作为文字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因此文字需要担当起责任,需要向特定的东西发动攻击和叛逆,这是所有美的目的和意义:攻击性。没有攻击性的美到底还是美吗?不是精神的自慰吗?这一句什么都没有传达的话是典型的,毫无意义的东西,是一种假借韵律的名号确定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应该让它永远地烂在我的肚子里,我能说出别的东西的,我一定做得到,我想吧竹筷伸进我灵魂的喉咙里,快啊,快吐出点什么,是脏腑还是晚饭根本无关紧要,快啊,不然我的意义是什么,我这个不优秀的个体依旧消耗着碳,动植物的尸体,我同胞的牺牲站在这里恬不知耻地呼吸的理由是什么,我没有因为不公死去,所以我只能死于杀死不公,和我本人无关,这是我作为人类的价值和义务,快啊,快想出什么,快扑向什么,快告诉我该杀死什么人,快告诉我该摧毁什么,我到底该做什么,我到底该写些什么,我应该是知道的,并且只能这样做的才对。最近被朋友提醒说绷太紧了,但我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到,我所定下的目标几乎都没有实现,我好想永远地活下去,不知羞耻地活下去,我好想爱所有人,我好想变得更好,我的五指,我的舌根和我的眼睛,都好想无止境地索求这世界。这时候电车停下了,我也就动身下车,没有继续往下想,所有的想法最后都会汇成这个答案,一直都是这样,我每天坐两趟电车,每一趟都能得出一样的结论,这里是终点站,如果这列车能开进不远处的码头里,或者径直开进水里去,我可能才会想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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